2021年第1期（总第55期）

中国社会科学院和平发展研究所        2021年7月21日 

拜登政府“印太战略”走向及我对策

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南亚研究所副所长 楼春豪

 近期，拜登政府不断加持“印太战略”，对我全政府、全领域、全方位战略压制动作频频、态势明显。我宜对美采取灵活手段、综合运筹其他战略力量，提高战略预置、风险管控和战略反制能力，有效破解美“印太战略”。

一、新动向

 拜登政府上台后，大幅修正特朗普时期对外战略，在气变、公共卫生等领域“逢特必反”，但对“印太战略”却总体延续且有新发展，甚至“有过之而无不及”。

 （一）完善内部机制建设，提高印太战略对华牵制的系统性和针对性。美设专岗、配专人，加强政策资源协调，突出印太战略的体系性和针对性，并以印太战略引领对华战略竞争。拜登政府任命前助理国务卿坎贝尔为“印太事务协调员”，在国防部启动“中国特别工作组”，在特种作战司令部成立“印太联合特别工作组”；美参院外委会提出全面对华竞争法案，堪称“迄今最全面对华竞争路线图”，而印太战略是重中之重。此外，据美《政治报》6 月援引消息人士称，美国防部酝酿在西太地区设立“海军特别工作组”并“开展专项军事行动”，以“制衡中国在西太地区‘咄咄逼人’的行为”。

 （二）升级美日印澳“四国安全对话”，将之作为印太战略“安全轴心”。除高官会外，特朗普任内仅举行2次四边外长会，而拜登上台后已召开1次峰会和1次外长会。特别是 3 月 12 日首届视频峰会上，四国首次发表联合声明，强调共推“民主价值观为根基、免于胁迫的印太”，承诺定期举行外长会、年底前召开线下峰会，并就疫苗、气变、新兴和关键技术成立工作组，表明“四国安全对话”将进行更具实质性的合作。美印太事务协调员坎贝尔6月8 日表示，四国计划今秋在华盛顿举行线下峰会，且对韩国等加入“持开放态度”。

 （三）回归盟友体系，裹挟多国“入伙”。拜登政府迅速修复与盟友及伙伴关系，多名要员访问日、韩、印等国，释放“美国回来”强烈信号；施压韩国、尼泊尔、孟加拉国、菲律宾等加入美“印太战略”；积极“推欧入亚”，拉拢英、法、德等国扩大印太存在。在美鼓动下，美、日、印、澳、法等今年来在印太地区举行多次双多边联合军演，甚或在南海争议水域进行所谓航行自由巡逻，为“印太小北约”造势。如4月5日至7日，法国在孟加拉湾海域主导第二次“拉彼鲁斯”军演，印度首次参演，是法国与美日印澳之间的首次“五边联演”。法驻印度大使馆称，军演为五支“志同道合的高端海军力量”提供机会，使其在“自由开放”的印太地区发展更紧密的关系；印海军发言人马德瓦尔称，印海军参演展示印“对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的承诺”及“与友好国家海军的共同价值观”。再如，英“伊丽莎白女王”号航母战斗群5月起在印太地区活动，美、日、澳、荷兰等国军舰在不同阶段加入，“展示对抗中国的实力”。

 （四）丰富竞争手法，搞对华“混合战”。一是价值观对抗。高举自由世界领袖大旗，渲染中国“价值观威胁”，就涉疆、涉台、涉港、涉藏等问题大做文章，以此“凝聚西方意志”。二是军事威慑。印太司令部促请国会增加“太平洋威慑计划”拨款，从2021财年22亿美元翻番至2022财年46亿美元，且计划未来五年投入273亿美元，沿冲绳至菲律宾的“第一岛链”打造美军对华导弹网络，对华构成“可信威慑”。此外，美与日澳协商台海紧急事态应对方案，与台签署成立“海岸警卫队工作组”谅解备忘录。另据日媒披露，美日将于年内举行大规模三军联演，提升针对中方的岛屿作战能力。三是疫情政治化。任命“全球新冠及卫生安全”协调员，成立美日印澳“疫苗伙伴关系”，敦促情报界搞疫情“二次溯源”。四是地缘经济对抗。以意识形态划线推动印太产业链重塑，试图构建“基于价值观的、稳定的供应链”；以碳中和、数据安全等为旗号，续推“蓝点网络”，并推动七国集团出台“重建更美好世界”的大型基础设施建设计划，拼凑“民主基建联盟”，对抗“一带一路”；抨击我“数字威权”，升级对我涉军、涉高科技企业的制裁强度。

二、评估

 （一）美以“印太战略”牵引对华竞争态势不会变。美新版《国家安全战略临时指南》指责我是“唯一对稳定、开放国际体系构成持久挑战的竞争者”，国务卿布林肯直言对华关系是“本世纪最大地缘政治考验”。在此背景下，美参院炮制“2021 年战略竞争法”、“无尽前沿法”等系列涉华法案，勾勒对华战略竞争路线图。而在美对华战略竞争总布局中，“印太战略”是美必须牢牢把握的抓手。一是突出对华战略竞争的意志。印太地区既是影响国际格局演进的主要地缘板块，也是中美力量格局此消彼长最为明显地区，是中美战略博弈最先发生、碰撞最为激烈的区域，是美布局对华战略竞争的关键区域。倘若美在该地区无法赢得战略主动，势必严重冲击其全球霸主地位。鉴此，拜登政府必须力推“印太战略”，且“只许进、不许退”。此外，印太战略在美国内有强大政治推力和惯性，奥巴马时期有雏形、特朗普时期正式出笼，拜登政府则完善升级，是美对华政策的一以贯之。二是彰显安全承诺和领导力。拜登政府上台后，地区盟友及伙伴对美是否坚持“印太战略”持观望态度，对美能否跟中国“较真碰硬” “不托底”。特别是在疫苗援助方面，我方积极推动命运共同体构建，为多国提供疫苗援助，与美“疫苗民族主义”形成鲜明对比。鉴此，拜登政府希望借印太战略有效整合盟友及伙伴资源，迎合欧洲国家、印日澳乃至东盟“谋局印太”的诉求，同时彰显安全承诺和领导力。三是迎合国内政治需要。美大选暴露国内政治分歧严重，拜登亟需弥合国内分歧，而对华强硬政策有助其团结各派。美盖洛普公司 3 月民调显示，79%受访者对华持负面认知，系该调查 1979 年以来对华好感度最差的一次；美皮尤研究中心最近民调亦显示，48%受访者将“限制中国实力”作为政府优先任务，高于2018年的32%。

 （二）美“印太战略”将继续“调整、巩固、充实、提高”。一是调整策略手法，更加突出地缘经济对抗。美或通过重返《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》（CPTPP)、将价值观问题与产业链挂钩、拼凑“民主基建联盟”“民主技术联盟”、升级打压我高科技企业、以气候变化大旗推出“绿色基建标准”等，阻挠“一带一路”、构筑排华产业链。二是巩固“轮辐体系”，突出对华“体系性施压”。拜登政府重视“围拢”盟友及地区伙伴，着力打造以美为主导、美日印澳“四边安全对话”为核心、越韩菲等为外围、英法德为策应、整合各方资源的“小圈子”，筑牢美主导的印太地缘政治版图。三是充实工具箱，突出 “规锁中国”。强调对华打“规则牌”，裹挟各方抢占规则制定权、评价权、裁判权，对我“降维打击”。“2021年战略竞争法”标志美首次以两党综合性立法形式将对华战略竞争固化成具体法律。四是提高政策实效，注重“精准围堵”。拜登政府强调基于议题的对华竞争，避免毫无重点的盲目竞争乃至对抗，而是基于情势变化、聚焦重点议题，对华“精准围堵”。例如，《国家安全战略临时指南》既强调介入台、港、疆、藏等中国内政，亦指在气变、全球卫生安全等领域执行“务实、结果导向的外交”。

 （三）美“印太战略”增大我崛起的战略阻力。一是加剧印太地区地缘政治对抗，离间中邻关系，逼迫更多国家在中美间“选边站”，阻碍我构建周边命运共同体。特别是东南亚国家及斯里兰卡、孟加拉等占据重要战略位置的国家，面临压力较大。二是对冲我“一带一路”建设，我海上通道安全、海外利益保护等风险增大。前期美以人权问题精心策划打压“新疆棉”，未来不排除炒作“西藏矿”、“中国芯”等议题，甚或以“绿色基建”为旗号打压我“一带一路”项目。三是对我构成现实威胁，导致我陷入“多海联动”、“陆海联动”困局。除东海、南海问题外，我还需防止美“扶印制华”挑起中印对抗，从而激起印在边境、流亡藏人等问题上的对抗政策。2020 年中印边境对峙，美即向印提供实质性支持。

三、对策建议

 我宜底线思维、主动塑造，有效统筹安全与发展，提高风险抵御和防守反击能力，将美“印太战略”的负面影响降至最低，为构建新发展格局营造积极的外部环境。

 （一）保持战略定力，稳步推进国内建设各项工作，提高应对各种风险挑战的能力。未来几年，是我推动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关键时期，是我全面推进十四五规划和 2035 愿景建设的重要阶段。我宜凝聚国内共识，在坚决捍卫核心利益的同时，强化战略思维，不为一时一事所动，尽量避免战争等可能中断我崛起进程的事件，尽量延长我内外战略布局的机遇期。与此同时，稳步落实十四五规划和 2035 远景各项目标任务，发挥我巨大市场牵引的优势，集中力量攻克“卡脖子”技术壁垒，提高我在全球产业链中的地位，尽快推动后疫情时代“双循环”格局的形成。

 （二）以“连横”破“合纵”，瓦解美印太“小圈子”。总思路是避免掉入美“意识形态对抗”陷阱，避免中美分歧泛化成中西冲突，避免棒打一片、用力过猛反致成为各方矛盾焦点。对美，不卑不亢，坚决反对美干涉我国内事务，同时在气变、全球公共卫生等领域扩大与美合作，推动中美共同制定相关规则，夯实中美利益纽带。对欧、日、印，鼓励战略自主，最大限度挖掘和利用美与各方的政策分歧，放大美“疫苗民族主义”、“窃听欧盟领导”等事件，使我与各方处于“良性竞争”框架之内，使各方对美处于“战略游离”状态。对俄，加强中俄在印太问题上的战略磋商与战术协调，特别是加强中俄在印度洋的联演联练，提高中俄在印太海域的协同作战能力，牵制美日印澳“四边安全对话”；借俄压印、借俄稳印，继续做好金砖、上合机制建设，可通过创新议题、聚焦发展等，做大相关机制的增量合作。对东盟，通过加大援助、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等，稳定区域产业链和供应链，提高我对区域经济治理的塑造力，同时晓之以理、劝之以利，防止其在中美间站队。

 （三）底线思维，完善风险管控。一是密切关注美“印太战略”走向，系统梳理对我潜在风险点，及时补漏洞、补短板。特别是印太战略经济领域，如互联互通、关键和新兴技术、疫苗及缅甸、南海等热点。二是完善我海外利益风险预警与应对体系建设，既包括我国内相关机制、力量建设，也包括与重要支点国的工作对接，提高处突能力。三是加强对国际法、国际规则的掌握和运用，逐步提高“师夷长技以制夷”的能力，打好抢占国际规则标准主动权的“反击战”。

 （四）立足成本强加，提高战略反制。一是进行摸底调查，掌握美及其盟友在华利益布局情况，基于其对各自国家的政策影响力及对华态度进行分类，提高精准反制能力，既不能“误伤错伤”，也不能“不痛不痒”。二是进一步提升我国内市场对外资的吸引力，“放水养鱼”夯实利益纽带，善于利用资本力量打破美印太经济包围圈。三是加强与俄战略协同，利用伊朗、阿富汗、叙利亚及美国内政治分歧等做文章，消耗美可用于印太战略的资源投入。

　　（责编：王劭宇）